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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藥灰色鏈條:試藥人中介醫院皆可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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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藥灰色鏈條:試藥人中介醫院皆可作假

11月3日,北京一大醫院,試藥體檢篩查中,醫生爲受試者篩查針眼。按照規定,受試者在醫院參加體檢篩選後未超過5天不能參加下一家醫院篩選。

“北京XX醫院招募試驗,男,體檢時間:12月9日。藥物XX,點滴,連續四天,費用5600元,另補助1000元。”類似的試藥招募信息,每天都在QQ和微信羣裏傳播。

在一種新藥進入市場過程中,會有幾個關鍵的環節構成一個完整的利益鏈條。那就是從醫藥企業——臨牀試驗代理機構——試驗基地(醫院)。

在這條“利益鏈”中,一些招募“中介”爲了推動試驗儘快進行拿到招募費,出現種種違規違法行爲。他們瓜分了北京大部分藥物臨牀試驗機構,有些中介雖自稱招募公司,實際上卻是沒有辦公地的空殼公司。從業人員也良莠不齊,默許或者主動幫受試者作假。

在試藥這個灰色鏈條中,受試者、中介、藥廠,每一環“都可能是造假者”。

據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官網今年3月公佈的相關數據顯示,去年7月以來,因臨牀試驗數據不真實、不完整等問題,國家食藥監總局不予批准的、藥企自查申請撤回的藥品註冊申請高達1184個,佔要求自查覈查的1622個藥物臨牀試驗總數的73%。若扣除165個免臨牀項目,這個比例則高達81%。

11月初,在北京某三甲醫院進行的一種糖尿病用藥試驗,因原始記錄缺失,選擇重新補做臨牀試驗。事實上,這款藥已經上市,重做試驗期間,記者依然可以在網上買到此藥。

受控的“試藥人”

“來來來,分點尿給她們三個。”在地壇醫院順義分院體檢留尿時,楊雪(化名)遭遇了尷尬的一幕。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體檢,是參加藥物臨牀試驗之前的篩查,入選參加試驗可以得到5600元補償。要求給別人分尿的是招募中介馮姐,楊雪不好意思拒絕。

飯館生意失敗、寵物生病,楊雪不得不尋找兼職信息緩解經濟壓力。偶然的機會,楊雪看到了招募臨牀試驗受試者的信息。

楊雪查詢得知,每種藥物上市之前,都要進行人體試驗,分Ⅰ、Ⅱ、Ⅲ、Ⅳ期,其中Ⅰ期試驗要求在健康人羣中間進行,Ⅱ、Ⅲ期試驗在病人中進行。楊雪這次參加的,是一種治療癲癇的藥,屬於Ⅰ期試驗。同去的三個女生因抽菸、吃藥,擔心不能通過尿液檢查,就用了楊雪的尿。

進行藥物臨牀試驗時弄虛作假,特別是體檢時矇混過關,在受試者這個羣體中,已是見怪不怪。受試羣體中流行着各種矇混過關的方法:吸菸的人想通過尿檢,可以在尿檢的時候,滴一兩滴白醋;用10倍藥劑量的聯苯雙酯應對飲酒問題,這樣轉氨酶就會變成正常值;再比如,在胳膊的針眼上塗些粉底液,就可以在另外一家醫院矇混過去。也有的受試者,在醫生面前吞下藥物,離開醫生視線之後再吐掉。

而尋找“試藥人”是臨牀項目的一個關鍵環節。某藥廠內部人士透露,對於醫藥企業來說,時間就意味着市場,一家醫藥公司要進入市場,藥品需要先經過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認證許可。開始進行臨牀試驗前,如果醫藥企業提供的新藥品資料齊全的話,公司可以在3個月的時間內將材料報到藥品審評中心;若臨牀資料不全,則需要補充試驗。當然,這就看試驗究竟需要花多長的時間。

試驗時間的長短決定於很多因素。中介公司手中掌握着一羣數量穩定的“受試者”資源,對於“受試者”的操控也將大大縮短試藥時間。

北京有數十家擁有藥物臨牀試驗機構的醫院,每天都有試驗進行。受人力條件限制,醫院一般不直接招募Ⅰ期試驗受試者。受試者想要參加,必須通過中介才能報名。而馮姐,就是招募中介中的一員。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招募員無需任何資歷就可擔任。通過一條微信公衆號招聘信息,記者應聘成爲北京競峯醫藥科技有限公司的招募員。招募員不需要坐班,也沒有基本工資。按照老闆李曉峯的指示,招募員需要每天在微信、QQ羣裏發佈試藥信息,出去貼小廣告。如果招募到的受試者成功入組試驗,可拿到200-300元提成。

“藥頭兒”壟斷試藥招募

在試藥這條“利益鏈”中,作爲中間環節的“臨牀試驗代理機構”往往出於利益的考慮,爲了推動試驗儘快進行,拿到招募費,常使用違規手段。

記者受聘的競峯醫藥公司主要爲北京三家大型醫院的試驗項目招募受試者。這家活躍於各大醫院的中介公司,背後的老闆實則是臨牀試藥研究機構工作人員。

“競峯醫藥”沒有固定辦公場所,固定員工只有兩人,位於昌平鎮西關路5號註冊地,也是查無此公司。每項藥物臨牀試驗有幾人報名、誰參加了體檢、幾人入組了、還差幾個,都需要向老闆李曉峯彙報。

10年前,李曉峯也曾是受試者,在北京某醫院臨牀藥理研究所試驗期間主動維持秩序,被所長看中,逐漸接觸招募工作。到了2010年,他成爲藥理所的一名員工,負責所裏藥物臨牀試驗的數據記錄。

2015年,競峯醫藥公司成立,李曉峯一邊在試驗機構從業,一邊利用“競峯醫藥”進行招募試藥人。招募當中,李曉峯沒有用真名,因爲幹私活被發現,他已經被扣了兩次錢。

除了自己聯繫藥廠、醫院合作,有些醫院還會主動找李曉峯幫忙招募。李曉峯稱,每招募成功一例健康人蔘與試驗,“競峯醫藥”可以拿到500元招募費。11月份,李曉峯讓員工在稅務局開具的發票顯示,他爲某三甲醫院招募費用爲16800元,另外兩張與藥廠合作的招募費用分別是84000元、77533元。但他拒絕透露任何招募合作細節。

除了競峯醫藥,活躍在北京的試藥招募中介還有優效(北京)醫學研究有限公司、北京鵬誠醫藥科技有限公司、康百合受試者招募公司等,後兩者在工商網站上無從查詢。

在QQ羣裏,經常能看到這幾家中介爲北京至少7家大醫院的Ⅰ期臨牀試驗項目招募受試者,像李曉峯這樣的招募組織者,在試驗圈內被稱爲“藥頭兒”。

每個“藥頭兒”都有主要合作的醫院,也偶爾爲其他醫院招募。此外,“藥頭兒”還發展了下線,這些下線與不同的招募負責人合作,發佈各個醫院的臨牀試驗信息,根據招募難易程度,抽取相應提成。

事實上,並不是每個有實力的“藥頭兒”都有公司。爲地壇醫院招募的馮姐,受試者均稱不知道她是哪家公司,有了解情況的受試者稱“馮姐的合夥人認識北京很多藥廠”。

爲了讓受試者成功通過體檢,每位招募人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因爲受試者成功完成試驗,他們才能拿到招募費。

在北京一三甲醫院,招募人馮姐除了要求楊雪幫他人留尿,自己還親自上陣,替另一位受試者留尿。這樣的操作並非馮姐首創。12月6日,在航天中心醫院,北京鵬誠醫藥的一位招募人杜隊,爲一個來例假的女生支招,“如果擔心尿檢不過,可以找其他人幫忙留尿”。

更有甚者,受試者連知情同意書都可以不籤,直接參與體檢。12月7日,在北京某大醫院的體檢現場,招募人平姐囑咐四位晚到一天的受試者,“先體檢再籤知情同意書,千萬不能讓主任知道”。

“來都來了,再問問試試”,11月份在某三甲醫院,面對一位持假身份證來體檢的受試者,招募人幫他問了幾遍醫生能不能通融。受試者是不是用自己的身份證,招募人小林(化名)並不在意,他還囑咐一個女孩:“如果醫生質疑,你死咬着身份證就是你自己的。”

試藥聯網篩查、臨牀監察走過場

試藥人常用假身份證源於應對臨牀試藥聯網篩查。

北京市爲了保證藥物臨牀試驗的科學性與準確性,保證試藥人的健康,禁止試藥者三個月內參與其他批次的項目試驗,並建立了受試者數據庫用於對受試者聯網篩查。

此外,篩選受試者要求5天間隔期,即在醫院參加體檢篩選後未超過5天不能參加下一家醫院篩選。李曉峯稱,這是爲了保護受試者,避免多次抽血造成貧血,同時也爲了臨牀試驗數據更準確。

但這並非絕對,12月7日,記者前去北京一三甲醫院做試藥體檢篩查,因6日在另一家醫院登記體檢,覈查身份證時顯示仍在間隔期內。護士簡單詢問後,表示可以更改間隔期。簡單操作後,記者的身份證就通過了醫院系統,可以繼續體檢。

此外,醫院護士爲了讓一位體重指數超標的受試者通過篩選,帶她多次在多個量身高體重機器上測體重,直到機器上出現的數據符合標準,纔打印出結果。

有藥企內部人士透露,由於受傳統管理辦法的影響,中國的新藥審批通常是“嚴進寬出”,即只要獲准進入臨牀試驗階段,最終絕大多數都能獲得許可證書。

對於藥物臨牀試驗行業的質量規範和行業法規,我國只有一部《藥物臨牀試驗管理規範》。《規範》中,儘管對申辦者(研發企業)、研究者(試驗機構)和監察員的職責有明確規定,但沒有具體的考覈和責任追究,且缺乏第三方的監督與制衡。

按照國際藥物臨牀試驗通行的慣例,藥品研發企業或CRO公司會派出監察員(CRA),對臨牀試驗機構進行監督。CRO公司作爲醫藥研發合同外包服務機構,爲藥廠提供從申請到試驗項目策劃,再到上市的一系列服務。

11月初,在一家三甲醫院進行的抗菌肽PL-5噴霧劑人體單次給藥耐受性臨牀研究中,CRO天津冠勤醫藥科技有限公司派出的臨牀監察員王紅(化名),並未按要求履行職責。

作爲臨牀監察員,王紅自稱負責試驗項目的方案起草、操作細節、項目實施等環節,並監督醫生的工作。但在試驗期間,王紅卻對受試者用藥、進行各項檢查時間進行記錄,並對受試者背部進行拍照,協助醫生試驗。

對此,一家CRO公司首席運營官認爲,“這種情況極不符合正規流程,不能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他表示,臨牀監察員主要做整個項目的質量控制,並不進行具體試驗操作。臨牀監察員進行數據採集,難以避免數據造假。

藥廠業內人士透露,部分CRO公司爲了省錢,會做一些手腳。比如不按規範招募受試者,脫落病人不及時彙報,不良反應不如實彙報等,都會對臨牀數據產生影響。

藥企利益最大化之下的數據造假

醫藥企業處於這條利益鏈的頂端,他們要追尋的利益也是最大化。

臨牀試驗的人爲操作直接導致了數據造假的可能性。2015年7月22日,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決定對部分已申報生產或進口的待審藥品註冊申請開展藥物臨牀試驗數據覈查。

據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官網上公佈的相關數據顯示,因臨牀試驗數據不真實、不完整等問題,國家食藥監總局不予批准的、藥企自查申請撤回的藥品註冊申請高達1184個,占上述要求自查覈查的1622個藥物臨牀試驗總數的73%。若扣除165個免臨牀項目,這個比例則高達81%。覈查當中,五家三甲醫院涉臨牀試驗造假被立案調查。

對此,藥企內部人士都稱,“這組數據簡直是觸目驚心”。

臨牀試驗數據不完整、原始記錄缺失等問題是這些醫院被調查的原因,嚴打之下,有藥廠選擇重新做試驗。

11月初,在北京某三甲醫院進行的一種糖尿病用藥試驗,就屬於這種情況。事實上,這款藥已經上市。

早在10月份,李曉峯就在微信公衆號上爲這項I期臨牀試驗招募健康受試者。11月2日,受試者楊雪前去醫院體檢,通過後住院5天,兩個週期30個採血點。直到結束時,楊雪都不知道這款藥已經上市。重做試驗期間,記者依然可以在網上買到該藥企生產的這種藥。

對於補數據的情況,李曉峯認爲,這相當於“原來的作業寫好了,沒保存好,缺頁了”。但知情人稱,數據丟失一般不可能,除非是作假怕被查出,只得重新做試驗。業內人士表示,上市後的藥再做試驗,可能是被舉報,屬於“有因檢查”。

據藥企知情人介紹,醫院之所以願意做臨牀試驗,一方面是研究費用可觀,另一方面醫生可作爲研究成果發表論文。此前有媒體報道,在一次試驗中,受試者周飛(化名)發現藥廠給每個受試者的費用超過3萬元,但醫生讓他們籤的知情同意書上的報酬是2500元。這意味着中間的差價被醫院和中介盤剝掉了。

李曉峯稱,有醫院的一期臨牀試驗科,經常進行藥廠委託的試驗,“是最創收的科室。”根據試驗的病例數、檢驗費、化驗費等成本,一個項目中,藥廠需要付給醫院上百萬元。這種說法也得到一位藥廠業內人士證實,他稱,一項爲期兩個月的Ⅰ期臨牀試驗,費用高達兩三百萬。至於醫院給受試者的費用,藥廠並不過問。

但出現數據造假,不可能是單方的問題。臨牀試驗非常漫長,從藥物研發到上市,往往需要3-5年甚至10-20年,費用更是從幾百萬到上億不等。知情人透露,藥廠爲了縮短流程,儘快上市,或者誇大療效,可能會夥同醫生或者CRO公司造假。

而作爲臨牀藥物試驗利益鏈最末端的受試者,往往無法有效保障自身利益。在《知情同意書》中,對於藥物引起的傷害補償,表述一般都稱“將賠付合理治療傷害的醫療費用及適當的補償費用”。“這樣寫是爲了模糊賠償金額”,知情人稱,“很少聽說過藥廠給受試者買保險”。

12月7日,受試者陳霞(化名)參加北京某大醫院的試驗篩選,一位醫生要求在“知情過程記錄”日期欄填上12月6日後,跟她講解試驗內容,陳霞才瞭解自己要試的是治療乳腺癌的藥,藥物需要注射。

陳霞有些暈針,對於試驗可能會造成皮膚出紅疹也擔憂不已,但想想“血都抽了”,陳霞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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